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诱惑

作者:梦秋痕 来源:闽南日报 时间:2016-11-14
编辑:朱国文 点击数: 字号:

晚自习下课后,学院内特别安静,一大片营区内听不见车马喧嚣,连行人都很少,只有个别上夜班的家属偶尔路过。绝对的安静反显耳朵的喧闹,耳边传来那哗哗的落叶之声。我在军校上学,生活在有着严格纪律的军营里,我得严格遵守部队的一切规定。就像当晚,学院轮到我们学员队站夜岗,我们班负责学院大门警卫岗,就得着装齐整军姿笔挺地站在大门两边,时刻关注着每一个人的进出。

过了熄灯时间,学院所有的铁门紧闭,只留下一扇活动小铁门以方便个别人进入。我和侯恩龙负责东门岗,我和他一左一右对站小门两边,我和他相距不超过两米,两人对望,没有言语,你看我,我看你,站成一对铁将军。

中原的深秋,早已凉意袭人,午夜的风有些铁的生硬,吹来有些疼。马路对面很是热闹,有卖油条豆浆的,有卖煎饼面条的,还有卖茶叶蛋和玉米棒的。我们大门正对面有摊卖包子的。我看那包子摊前一个中年妇女守在摊前忙碌着。那是一个流动摊点,一辆改装的三轮自行车就是她的工作平台,她身旁煤炉吐着蓝色的火焰,那是一种三芯煤炉,炉里要同时撂上三个三层煤饼,炉上的铁锅冒出腾腾热气。笼屉撂得很高,里面都是热腾腾的肉包子。除了包子,她还卖豆浆和油条,她不停地在炸油条。

借助风,马路对面的包子味、油条味,所有味道一阵阵袭来。这些味道是个大合唱,它们把沉睡的胃唤醒,胃变成一个狂热的听众,在为马路对面的包子、油条、煎饼、豆浆欢快鼓掌,把我的胃拍成一个响鼓,咚咚的响。风再一吹,这些味道最后又变成一条无形的丝绒,软软地,一头系在马路对面,一头系在我们心眼上,紧一下,松一下地拽着我们的神经。

侯恩龙不断地用余光朝马路对面瞟,那眼睛,馋得像猫似的,贼贼地正在打量一条鱼,眼光一步一步朝它走去。我没看,我是班长,是这班岗的带班人,这班岗我是正岗,他是副岗,他有错,我连坐,我有错,一人担,我比他多担一层责任。我不能朝马路对面看。其实也不用看,风已经准确地告诉你一切。但我的心里除了包子、豆浆、油条和煎饼外,还有出发前教导员的叮嘱——“不能擅离岗位一步,否则严肃处理。”教导员是说一不二的人,教导员对军校规定执行得比谁都彻底,一笔一画都不许出错——同学许峰连续两次外出超假最后被退学,王超抽烟被抓背个严重警告处分,教导员对犯错误的每一位学员从不留情。

已到子夜时分,再过半个钟头就可以换岗了。按规定,换岗后,我们也不许到马路对面去买包子,只许原路返回宿舍休息。学校有规定,以围墙为界,以大门为限,谁擅自迈出一步,谁就越过了“红线”。越过红线肯定要受到处理。学校的规定是一堵看不见的墙,虽然看不见摸不着,但有着无形的魔力,让人不敢轻易去试。

也有例外,一些纪律松弛的学员队,他们的学员就敢到马路对面买包子,喝豆浆。特别是夜静人稀的时候。同学间私下都知道。

侯恩龙一再用眼睛看我,并不断朝我打“眼语”,他用眼睛告诉我——去吧,再不去买待会换岗就没机会了。我也用眼光一再告诉他——不行,绝对不行。但侯恩龙实在忍不住,他说当晚就没吃饱,他受不了包子油条的气味,他的胃在翻江倒海,他的胃到了非安抚不可的地步,他小声抗议:“我去去就来,有事我一人担着。”说着他就要离岗,准备向马路对面走去,向包子油条走去。

我立马制止,这不是一人做事一人担的事。教导员的话很明白,我和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,他和我却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,我比他多担一份责任。我不能眼睁睁看他朝马路对面走去,这等于和我向马路对面走去没什么两样。我必须把他唤回,才不至于受牵连。此时侯恩龙已走到马路中间,差几步就到包子摊跟前了,情急之下我朝他喊道:“你回来,我去买。”听了我的叫唤,他笑嘻嘻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看着我,我一下陷入进退两难的死角,我内心有两个人在吵架:

“去吧,跑过去,买两个包子就一会儿工夫的事,岂会那么凑巧被人发现。”

“不行,只要越过马路我就越过了规定的红线,发现或不被发现,都是事实的违规。”

在去与不去之间,最后是侥幸出来帮了倒忙,侥幸说:“去,不被抓就没事。”我听了侥幸的话,一步步地朝马路对面走去,朝包子走去,我走进了错误的禁区。我掏出两块钱,那位妇女掀开笼屉盖子,拿出四个热腾腾的包子给我,我拎着包子快速返回,我要返回原来的岗位去。我抬头一看,教导员已经站在我那个岗位上,他一边替我把那个空缺的岗位补上,一边冷冷地看着我,我手中拎着四个包子站在一旁左右不是。侯恩龙一脸铁青地站在那里,一言不发。教导员他站在我那岗位上不离开,一直站到下一班交班时,他无声的语言告诉我——你已经没有资格站在这位置上,你站不好这班岗。我惭愧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。

第二天,还没等教导员批评,我便把检查交到他手里,并主动辞去班长一职。从这往后,不管连队的包子多么好吃,我从来不吃,这是我的“污点”,我不能让这个“污点”再现。